红日

【Hello bro.】

【丹玥】空折枝(中)

  

  

  丹阳侯来过中原,但不熟。常外出的是他师兄。他就似个贤内助一样留在道域里打点星宗上下,全年无休。有人曾笑他坐井观天,连门都没出过的男人有几分本事,他怼回去,那你们呢,你们最远又到过哪里去。


道域人不常外出。

泰玥皇锦也不例外。


她比丹阳侯更差一点,她干脆没出过道域。当年她与旭长辉婚后本是有一场旅行的,虽然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旅这个行,但碧松影替她安排了,便也只好应下。没想到不久后两个人都死了。她成了阴阳学宗宗主,连出学宗的门都需要掐着点,更别说出道域。


一宗之主该有多忙?其实,若身边有人可用,便不会很忙。毕竟道域才多大点?半天时间能逛一圈。可学宗受了重创,百废待兴之际怀中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,这就不一样了。泰玥皇锦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团被人强行点燃的火,在燃烧自己的寿命照亮学宗。


有人说她这宗主之位是捡来的便宜。是因为学宗无人,才勉强推她出来。泰玥皇锦耳中听着,心中想着。她是一个记仇的女人,这些账她会慢慢算的。


“还真是像你!”内战结束后快十年,某天偶遇丹阳侯,这位新晋星宗二把手很突兀地如是说。


泰玥皇锦面上不动声色,垂眸,不屑地冷笑一声。其实没想明白。什么像她?弟弟裕铂吗?裕铂前些日子是不是又偷偷到星宗去过?总不能是崇贤吧。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这儿子与她长得不像,男孩模样随他父亲。


“像我的人道域可不多,丹阳侯是否有什么意见。”虽不懂丹阳侯话中所指,泰玥皇锦还是有法子回应。


“吾能有什么意见!”丹阳侯语气不善,“遗传!木已成舟!”


说到这里泰玥皇锦明白了,丹阳侯所指就是崇贤。而那句「像你」说的是脾气。泰玥皇锦从不觉得自己脾气差。至于崇贤——小孩子调皮一些怎么了,多可爱。本来长得就不像她了,要是性格还不随她,那泰玥皇锦会觉得自己很失败。


“那还真是劳烦丹阳侯留心。”泰玥皇锦不反驳丹阳侯,却挖苦道:“不过遗传这事既然某人没有参与,就莫要空口指点了。”


泰玥皇锦的意思本是说丹阳侯又没有生过孩子,别站着说话不腰疼。她似往常那般宽袖一甩,扭过头去,再回眸时却发现这一向厚脸皮的丹阳侯涨红了脸。什么?这家伙在害羞些什么?都三十几岁的人了,对生孩子这话题这么敏感吗?泰玥皇锦回学宗的路上琢磨这个问题,终于在崇贤回家吃晚饭时意识到丹阳侯可能误解了她话中「参与遗传」这句话的内涵。


参与。

  

  她说参与生孩子,丹阳侯以为她说参与生崇贤。


想明白后泰玥皇锦有点不爽。怎么的,丹阳侯当她是什么人?她是那种会拿自己婚姻和孩子开玩笑的人吗?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和丹阳侯生一个,一定远远不如崇贤!


哼!


泰玥皇锦太忙,忙的没法去道域外看看。直到那年崇贤死在了中原,她终于不顾一切想要出去,却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崇贤的尸骨。


她从此憎恶中原。


她憎恶那片吞噬了她骨肉的土地,也憎恶那片土地上对崇贤见死不救的冷血的人。


“咳咳……”


泰玥皇锦打了个寒战。她披着丹阳侯的衣袍,可还是觉得很冷。这股寒意自脚下蔓延到她全身,把她神魂都冻得麻木。许是因为昨夜吹了太久的风,又许是因为徘徊在道域的孤魂在向她诉苦。她没能报得了仇,差点连自己也赔上。现在这仇愈来愈大了,泰玥皇锦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了结它们。


“泰玥皇锦,”丹阳侯在叫她,“那边有人家。”


怕她拒绝似的,他接着说:“我们需要整顿。”


其实只有她需要休息,但丹阳侯用了「我们」。泰玥皇锦无精打采抬眼去看,坡上确实有户人家。她眼力好,甚至看到院子里的鸡。她不反驳,于是丹阳侯领着她去。快要走到时男人忽的又开口,


“要说我们是什么关系?”


泰玥皇锦惨淡一笑,“两个落荒而逃的失败者还能是什么关系?”


一个打扮朴素的农妇出来迎他们,看见二人身上的血污时很明显地害怕了。收留江湖人是很危险的事情,收留受伤的江湖人更是危中之危。谁知道他们被什么人追杀,搞不好连累自己一家老小全都惨死。丹阳侯想要解释什么,泰玥皇锦先他一步上前,从发上抽下一根银簪,道:“姑娘,我们只要两套干净衣裳,绝不连累你。”


农妇看了看泰玥皇锦手中的簪子,旋即回了屋里去,再出来时手中抱了些衣物。她把衣物交给丹阳侯,然后递给泰玥皇锦一枚铜钥匙。说:“往东走不远处有一户房,家里柴米油盐都有,我婶子他们半个月后才会回来,你们可以在那安顿几日。”

她又指了指院子里的母鸡,“抓一只走吧。”


丹阳侯瞧了泰玥皇锦一眼。听她用十分温柔的语气道谢。见农妇接过簪子,丹阳侯便立刻提起一只鸡。辞别农妇后二人往东去,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。丹阳侯一手拧着衣物一手提着鸡,看见泰玥皇锦披着自己的外袍走在前面利索地开门,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滋味。而像是感知到他想法似的,泰玥皇锦身子一颤,侧眸瞥他一眼,目中闪过很相似的说不得的错觉。


丹阳侯不会做饭,蹲在草丛里杀鸡。身上干净的衣料柔软服帖,令他心情放松了许多。他已把他那帽子摘了,只随便绾了个冠在头上。泰玥皇锦烧了两大锅热水,他还以为她要做饭,没想到女人从厨房冒出头来对他说:“不准进来。”他才知道女人原来比起吃饭更想洗澡。好吧,难怪泰玥皇锦方才不急着换衣裳,


过了一会,泰玥皇锦在屋里叫他,“你来洗。”


“……”丹阳侯很想说自己饿了,但说不出口。可他走进屋去才发现饭已经蒸好了。这就是女人吗?她们总是能在做任何事的间隙顺手把饭做好。丹阳侯心生佩服。泰玥皇锦从正堂出来,披着长发和他擦肩而过。丹阳侯愣了一瞬,他还从没见过泰玥皇锦穿的如此粗陋的时候。可是很显然——泰玥皇锦就是泰玥皇锦。丹阳侯要怀疑她套个布袋都能惊艳世人。他很少赞同泰玥皇锦,甚至许多时候都在针对嘲讽,但其实他心底里对这女人有许多认同,包括她的长相。


等他洗好出来的时候,厨房里已经可以闻到鸡汤的香味了。泰玥皇锦坐在灶火旁的椅子上小憩,披着半干的头发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。听见他出门来连眼都没睁一下。

“饿了就先吃点吧。”女人道。



丹阳侯心中莫名的滋味越来越奇怪了。到了入夜看见泰玥皇锦只收拾出一张床铺时更是惊呆。

“怎么了?”泰玥皇锦语气冷冰冰的,一面扒开挡路的丹阳侯一面又在床上丢了一床被子。


“你睡哪里?”丹阳侯在试探。


“我睡里边。想必丹阳侯更有能力对付偷袭。”泰玥皇锦一句话回答他两个问题。


丹阳侯心中窜起一道火,顿时口干舌燥。又觉得自己害羞的不是时候,这种情况本就不该分开睡,他和泰玥皇锦还没脱离危险,泰玥皇锦是理智的。“既然你愿意承认吾更胜一筹……”他故作镇定地如此道。其实内心慌得不行。泰玥皇锦不回话,一个弹指灭了灯,他在黑暗中听见衣物窸窣的声音,床榻吱呀一响后他才敢有动作。待他紧张兮兮终于盖好被子躺下去,身旁的女人忽然吟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。


醒着时他们人在中原,黑暗中他们身处道域。


过去很久丹阳侯才终于睡着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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